昊天楼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有上千人,楼前的空地上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,两方人马对峙,剑拔弩张。
这两方人一方是东凰门的弟子,一方是永州府的捕快衙役。
昊天楼乃是河帮的生意,今日开张来了许多江湖人捧场,河帮帮主董安财大气粗,请了戏班子和舞狮队在门口搭台子庆贺,热闹了半晌,揭幕的时候却死了人。
死的还是东凰门掌门方百暮!
现场的东凰门人震惊过后悲痛欲绝,当下便闹开了拔剑质问董安,只是没一会儿衙门的人就到了。
江湖中人最忌讳官府中人参与江湖事,官府捕快收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取下来了,仵作想验尸东凰门的人不让,仵作想要把尸体带回衙门详查,东凰门的人更是情绪激动的要抽刀砍人。
轩辕玦到的时候,东凰门的大弟子方千秋正用刀指着领头的捕快,杀气腾腾的不让衙门人碰尸体,口中却又要衙门人将河帮的人带回去严刑拷问,查出凶手给他们一个交代,可谓是嚣张至极。
董安站在戏台上铁青了一张脸,解释说要是他干的怎么会把尸体挂在自家酒楼上,现场的江湖人有帮着河帮的也有帮着东凰门的,乱成一片。
带头的捕快左右为难,在这时看到人群里的轩辕玦和百里廷烨,他是刘常亲信,知道这两位是帝城来的大人物,当下拉过身边的亲随挡着东凰门的人,自己走过去。
“两位大人,这地方乱您二位还是快些离开,免得一会打起来伤着您。”
百里廷烨看对峙的两方人马,衙差来的人数不少可带的都是棍棒不是刀枪,笑着问“刘捕快,这尸首你今日带的走吗。”
刘捕快悻悻“哎,估计难,可两位大人也知道再难也要来,尸体带不走官府的态度也要让这些江湖人知道,若不然以为官府怕了他们,这永州府不是要乱套了。”
百里廷烨挑眉“你倒是挺机灵,看来你家知府大人教了你不少东西。”
“不敢不敢,”刘捕快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轩辕玦,神情越发恭敬了“刀剑无眼二位大人快些离开吧,这里属下可以处理。”
“走什么呀!”
百里廷烨啪的一声抖开扇子,对着东凰门的人高声道“我说你们什么门派啊,这又要江湖事江湖了,又不肯交尸体,还要衙门帮忙查案,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们占了,确定你们是江湖人吗,土匪假扮的吧。”
百里廷烨一番话说的不紧不慢,听的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,也都纷纷指责东凰门太霸道。
轩辕玦皱眉看他,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凑什么热闹。
百里廷烨一摊手一耸肩——反正在那琴姬身上也没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,送上门来的机会,试试他们。
东凰门的人听到果然变了脸色,大弟子方千秋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官差正要过来,突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。
所有人就见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头挤出人群,指着东凰门的人笑的前仰后合“哈哈哈哈哈土匪,土匪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土匪进城了。”
方千秋咬牙切齿,上前就是一脚把老头踹倒在地,老头也不躲,摔在地上还继续笑,那样子笑的一口气就要上不来了,在地上滚来滚去指着尸体,“土匪死了,看到没有,土匪死了。”
“死得好啊,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死得好啊。”
“敢辱我师傅,你找死…”方千秋瞠目欲裂,举刀一刀砍向老头。www.biqubao.com
围观人群发出一声惊呼,百里廷烨手中扇子一挥,叮的一声大刀被暗器挡开。
老头完全不知危险,还在地上笑的打滚,嘴里说着“土匪死了哈哈哈哈,土匪死了。”
“老土匪死了,小土匪疯了哈哈哈哈.....”
轩辕玦眯眼看着满地滚的老头,总觉得这突然冒出来的老头可能与这事有关,就向身旁绯羽使了个眼色,绯羽过去将老头扶了起来。
“小子,你敢多管闲事。”
东凰门的人看着钉在地上的几枚银针,很快就找到了出手的人,用刀指着人群。
被指的百里廷烨缓缓走了出来,围观百姓一看,是个白衣翩翩的公子,都担心他吃亏。
方千秋凶神恶煞的用刀指着百里廷烨,这可吓坏了刘捕头,拦在百里廷烨身前义正严词道“不得无礼,这位可是博帝城里来的百里侯府世子,若是伤了你们不怕朝廷怪罪吗。”
闻言,四周的江湖人闻言都打量百里廷烨,显然是没想到会冒出来一个帝城的衙内。
朝廷有意整顿武林风气他们不是不知道,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做出头鸟得罪朝廷的人,这会儿纷纷猜测这位世子会不会就是朝廷派来的,刚刚站队的人也偃旗息鼓了。
“世子又如何,”方千秋依旧嘴硬,“我们江湖人办事有江湖人的规矩,朝廷难道连这也要管。”
“你们的规矩就是滥杀无辜吗?”
百里廷烨冷笑一声从刘捕头身后走出来“这位老人家言辞无状,形容癫狂,显然神志不清,堂堂江湖门派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老头家下手如此狠毒,这也是你们的规矩吗。”
百里廷烨说完,围观百姓也开始七嘴八舌。
“”就是啊,江湖人也太蛮横了,动不动就要砍人。”
“风老头都疯了几十年了,永州府人都认识,疯子说的话都要计较,真是小肚鸡肠。”
“就是,还想跟官差动手,土匪做派。”
“人死在永州府里,那就应该衙门管啊,你们有江湖规矩可以好好商量,上来就要砍人,太霸道了吧。”
“江湖人就不是大邺的子民了吗,要是不把朝廷法度放眼里,我们老百姓不是任人宰割了。”
“可不是吗,太过分了!”
议论的人越来越多,东凰门的人见犯了众怒,又不敢拿百里廷烨怎么样,相互交流眼色,几个弟子就过去抬着尸体走了。
方千秋拦住想要阻拦的刘捕头,“这位大人,知府大人既然想要查案,不如就下令将城门封了,可别让今天这楼里的人走了放跑凶手。”
方千秋话音一落,刘捕头还没开口,在场的江湖人先坐不住了,纷纷起身。
“方千秋你什么意思,难道是在怀疑我们杀了方掌门?”
“真是岂有此理,你有什么证据扣留我们在此。”
“我师父的尸首出现在这楼里就是证据。”
方千秋眼神阴狠的横过去,他作为首席大弟子掌门派大小事多年,开口说话带着发号施令的气势。
“今日在场所有人都有嫌疑,一日抓不到杀害我师父的凶手,你们所有人就不得离开永州府,否则就是与我东凰门为敌。”
“我呸,黄口小儿。”一个膀大腰圆的光头一掌拍在柱子上发出轰的一声。
他粗声怒吼“你们东凰门死了掌门跟我们什么关系,目无尊长,方掌门生前就是这么教徒弟的吗。”
方千秋可没被吓着,抽刀指着光头暴脾气对上暴脾气,嘴角抽动着咬牙道“我看就是你,见我东凰门日渐强盛背后下的毒手。”
“你血口喷人”光头气的瞠目欲裂从台上一跃而下,“我今日就替方掌门好好教训一下徒弟。”
光头手下也紧随其后冲了出来,转眼两帮人就打起来了。
河帮的帮主董安站在台上劝架,越劝越乱,最后也满脸晦气的一甩袖子走了。
“果然打起来了啊”百里廷烨摇着扇子看热闹,“江湖就是火气大。”
刘捕头带着衙役赶紧疏散围观的百姓,轩辕玦也退到了一边,看着混乱的场面低声对百里廷烨道,“别只忙着看热闹了,看出什么来了吗。”
百里廷烨用扇子挡住半张脸“一说封城门那些江湖人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,有几个都跟死了亲人似的,这方千秋看着像故意的,不像是要查凶手,是想借此机会把这些江湖人都留在城里。”
轩辕玦想到暗卫带回的消息,这几天一批一批的江湖人偷偷摸摸进了黑风山,他喃喃道“这些人莫不是都想进黑风山,若是真为进山而来,还真得拦住他们。”
百里廷烨道“这么多人,怎么拦。”
轩辕玦转身离开“走,先回去再说。”
昊天楼门口打起来的江湖人,直到又来了两拨官差才被驱散,之后知府下令彻查命案,封锁了城门只许进不许出,昊天楼更是直接被一队官差围上了。
河帮的人和一些江湖人到衙门口喊冤,刘常和他们理论了半天口水都说干了,回到后院看到轩辕玦和百里廷烨坐在树下喝茶,屁都不敢放一个过去恭敬的回禀说人已经打发走了,心里却是叫苦不迭。
“刘大人,你派人做做样子查案,三天后把城门禁令解了就行,其他的不必理会。”轩辕玦看刘常苦着一张脸,知道他是担心得罪江湖人太狠惹麻烦。
“是是是,下官知道了。”
刘常放心了些连连点头,又道“王爷您要的人马下官已经准备好了,向导也找来了,是城里一个常年进山采药的郎中。”
刘常也不知道这两位爷为什么非往黑风山那个鬼地方跑,还让他找识路的向导,他能去哪里找呢,只能让师爷去找了一个有多年采药经验的郎中,给他一大笔银子让那人带他们进去溜一圈出来。
轩辕玦轻轻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,他手下的人都已经去准备了,明日一早就要准备进山了。
......
东凰门的人带着方百暮的尸体回去了,曹金满脸悲痛的赶过来安慰了一下东凰门的弟子,还命手下的人帮着安排灵堂,表现的要多仁义有多仁义。
装模作样了一番后曹金回到青龙帮,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来到后院的书房,紧闭门窗后走到书房中坐着的高大男子旁。
曹金竖起大拇指,“罗兄,好手段啊,利用方百暮的死困住那些人,等山里得手了,剩下这些都不足为惧了,找个机会除去也就没人碍我们的事了。”
房内被叫罗兄的人正是轩辕玦一直苦寻的罗石海,因为杀害朝廷命官,罗石海的海捕文书在大邺国内遍地都是,不少赏金猎人也在寻找他的踪迹,这几年他就像过街老鼠见不得光。
罗石海与曹金幼年结识,后又曾一起闯荡江湖,他成立杀手组织后曹金也回到家中继承了青龙帮,两人这么多年私下一直都有往来。
曹金继承青龙帮后一直美名在外,江湖人都当他是持正不阿的仁义君子,却不知那些见不得人勾当都让罗石海的千机阁给他办了。
罗石海被通缉后逃亡几年,最终还是在几个月前来到永州府投奔了曹金,曹金不敢收留他又不能不管,毕竟罗石海手里握着他不少秘密,思来想去就安排罗石海带着残存的手下躲进了黑风山。
黑风山对于别人来说是龙潭虎穴,曹金却是能进入的,因为他手上有一份详细黑风山地形图,那是他几年前重建老宅时,在过世的老子居住的地方挖出的密室里找到的,连同黑风山里被埋藏的秘密一同被发现。
看完了东西和老爷子留下的手书,曹金知道了他爹的身世,以及黑风山里药王堡遗址下埋藏的一笔巨大的财物。
罗石海卖国求荣这辈子的污名是洗不掉了,朝廷又对他穷追不舍,罗石海便动了离开大邺到外族重建千机阁的念头,甚至还想着日后能报朝廷毁他千机阁的仇。
可从头开始得有钱啊!
曹金是有钱有势可他是个守财奴,哪里肯拿自己的银钱出来给别人东山再起,可罗石海握着他太多秘密,他又不敢直接拒绝,最后把注意打到了黑风山的宝藏上。
曹金足够富有,原本并不打算动那批黄金,可为了打发罗石海和守住自己的名声,他还是选择和罗石海道出了山中隐藏的秘密。
两人密谋取出宝藏后一人一半,可宝藏不是这么好拿的,曹老爷子的遗物里只说大批黄金藏在遗址下,却没说具体位置,已经覆灭近七十年的药王堡以前富可敌国,光烧毁的遗址他们粗略查探了一下就发现了十几处,山里又地势复杂危机重重,他们找了一个多月,炸了几次山连一块金子的影都没看到。
这头金子没找到,那头又出现了情况,大批的江湖人突然汇聚到了永州府,还都不约而同发对黑风山虎视眈眈,曹金假意招待那些门派掌门,查出他们竟然全都是为了黑风山的宝藏而来。
二人不知道那些江湖人是怎么知道的,但是想让他们把宝藏和这些人分是绝不可能,为了不暴露药王堡的遗址他们暂停了搜寻,决定先解决这些人。
一部分江湖人进山后曹金发现他们手里的地形图其实只有一半,进山后就全部被困死在山林深处了,他和罗石海一不做二不休派出大量黑衣人杀人灭口。
这些人也不是武当少林那些正统的江湖大派,唯一最棘手难对付的就是方百暮,为了确保万无一失,曹金提议罗石海亲自出手对付他。
他其实还抱着罗石海和方百暮能打个两败俱伤,这样他就能独吞宝藏的想法,只是没想到才几天方百暮就真的死了。
“曹兄,我今日来找你正是要说这事”罗石海生的大眼阔鼻,一脸的凶相,听了曹金的恭维脸上却无半分喜色,“这方百暮可不是我杀的。”
“什么!”曹金面色一变站了起来,“不是你那...那他怎么死了。”
罗石海摇头,“那老头可不好对付,我在山中与他交手数次都没有占到便宜,等我想再找机会出手的时候他人却不见了。”
曹金坐了回去“也就是说山里藏了个能杀了方百暮的高手,还神不知道鬼不觉的把尸首带了出来挂在外面示众。”
曹金细想后脊背生寒,这事比大批江湖人带着同样地形图涌进黑风山更诡异。
“别是有人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。”曹金捋着胡须沉吟道“罗兄不如这样,我们的人先撤走,反正那些人的地形图只有一半,进去再多也会被困住出不来,我们先按兵不动看看背后的人会有什么动作。”
罗石海道“只能先如此了。”
三月,初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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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着沉重的压抑,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,墨浸了苍穹,晕染出云层。
云层叠嶂,彼此交融,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,伴随着隆隆的雷声。
好似神灵低吼,在人间回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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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地朦胧,有一座废墟的城池,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,毫无生气。
城内断壁残垣,万物枯败,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叶,无声凋零。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,如今一片萧瑟。
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无喧闹。
只剩下与碎肉、尘土、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触目惊心。
不远,一辆残缺的马车,深陷在泥泞中,满是哀落,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,挂在上面,随风飘摇。
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,充满了阴森诡异。
浑浊的双瞳,似乎残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。
那里,趴着一道身影。
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,衣着残破,满是污垢,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。
少年眯着眼睛,一动不动,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,袭遍全身,渐渐带走他的体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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顺着他目光望去,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秃鹫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。
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,半点风吹草动,它就会瞬间腾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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良久之后,机会到来,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,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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